捐肝日記04-同手同腳不同肝

你問我爸在等待我媽換肝成功最難過的moment，他會跟你說至少三個段子的組合；你問我小弟這段時間心情如何，他只有說：「還好我本來就準備要考指考」；你問我大弟最煎熬的時刻，我想那個時刻絕對是跟我的不謀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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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庚初步確定換肝意願之後，隔天馬上安排我跟我大弟與社工師、精神科醫師會晤，主要還是要再次確定捐肝這件事情是出自我們自由意志以免引發後續糾紛。我都是第一個進去跟相關人員會談，在跟社工師談的時候，我又不小心講到淚流滿面，由其在社工師也問我：「妳有沒有想過，如果妳跟妳弟弟條件都符合，你們要怎麼推派？」我沉默還咬牙一陣子，說：「我還是希望是我，除了我不會開車之後交通比較麻煩，另外我的肝應該比我弟好一點？！當然.......姐姐如果可以就姐姐阿.........」（講完又哭一把，社工師聽到也快哭了）

在這過程中，只有跟我們不認識的人一再的跟我們再度確認捐肝意願，但其實我跟大弟在心裡每天都在問自己同樣的問題，老實說做這個決定不是義無反顧之後就往前衝，每天每天我也在跟內心的自己拔河，好幾次都差點脫口想逃跑，但說老實話，看到老媽連我們都認不出來的樣子，千頭萬緒都化為烏有，反正就這樣吧，眼睛一閉下次張開的時候就是手術結束之時了。

接著就是超音波、電腦斷層、核磁共振等檢查，我因為膽管不知道是什麼問題，核磁共振一直照得很模糊（我都打嗎啡、喝濃茶還是照不到），照完隔天醫院還通知要我重照，我大弟馬上跟我爸說：「老姊什麼問題嗎？幹嗎重照？我就好了，又沒差。」當下聽到這個也是亂感動一把，沒想到老弟這麼給力，但反正再照一次看看也沒有差，如果是我膽管的問題也可以趁這個機會好好治療........

週五早上十點半照完，我跟老爸正在吃早餐時接到協調師的電話：「宮小姐嗎？檢查結果出來了喔，妳跟妳弟弟都很適合，醫院這裡請妳們家屬自己協調人選。趕快跟我說，因為下禮拜二就要動手術了。」真的沒想到，這個問題真的發生了，我跟老弟都可以，而這個人選還要我們自己討論出來.....老爸當下就說他不干涉我們的決定，我跟我弟自己討論就好，但不管是誰捐，他都一樣很捨不得...............

我打給大弟請他下午趕快來醫院討論，而跟我們很親的小阿姨也給了我建議：「如果兩個都可以，當然是妳阿，妳弟還背負著老人家的期待耶，女生比較還好啦..........」（不要在這裡跟我戰兩性跟平權，這個moment不適合）聽完這個我再也沒有猶豫了，根據我對我媽的了解，如果她可以說話，應該也是會指定我（畢竟我也蠻壯的）

大弟一到，我們就走到距離家人很遠的地方討論，我們兩個討論很久，大弟覺得他是男生恢復狀況會比女生好，而且他年紀比我小，論身體狀況可能會比我適合；但我告訴她小阿姨說的理由，再加上我不會開車，之後開完刀之後我就是一個冗員，還不如讓我躺在那邊。想了一陣子，沉默了一陣子，大弟說：「老姊，謝謝妳，抱一個吧。」我跟大弟在醫院的長廊上抱頭痛哭，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跟他這麼靠近，男生向來較於情感內斂或不擅表達，但從擁抱中可以感覺到對方的在乎跟捨不得。同手同腳，但我們不同肝，而最終還是得選擇一個肝救老媽。

從中秋節以來的所有壓力一次宣洩，太折磨人了，不長白頭髮的我，這幾天才剛拔掉好幾根；我已經無暇管工作跟其他生活，在這件事情沒結束前，人就是呼吸、吃飯、然後處理所有相關事情。壓力真的太大了，今天不管是誰要動刀，都是很艱難的決定。沒有動刀的那個人心裡也不會好受到哪裡去，擔憂著開刀的兩個人卻一點力都使不上，相反的，動刀的人兩眼一閉，醒來就手術結束了，之後也就只要照顧自己努力復健就好，但生活上的很多問題都還是得由沒有開刀的人扛下。所以，這件事情真的是所有人的配合跟成全才能完成，沒有誰比較重要，因為每個人都無可取代，一樣重要。

以前算命的說我的命格是跟手足之間情感淡薄，甚至沒有話講，但我想「命」不能改，不過「運」仍舊會給妳一些扭轉的機會。因為換肝，再次感受到與手足之間患難與共的深刻情感，也只有跟著一起走過這段路的手足可以了解妳的煎熬。

換肝馬拉松剛過21公里，再過幾個撞牆期，就要結束了！